文/張偉
 

夜色溫柔。月亮緩慢地在天空中穿行，時而被云彩遮住，時而又悄悄地探出頭，照亮了我身處的麥場和不遠處的玉米地。由遠及近的蟲鳴聲、犬吠聲，使夜顯得愈發(fā)安靜。我躺在麥場邊的羊毛氈上，頭枕著胳膊，望向深邃的天空，享受著微風吹拂的愜意。此時，只有場上的麥堆陪伴著我，讓我不禁回想起白天打麥的場景。

七月的驕陽炙烤著大地，此時正是搶收麥子的時候。經(jīng)歷了秋的播種、冬的蘊藏、春的萌動、夏的淬煉，大片大片的麥田由青變黃，麥穗由高昂變得低垂，以豐碩的果實回報著大地。人們起早貪黑，天不亮就全家上陣到地里割麥子，就是為了及時搶收，避開中午的高溫，把麥捆盡早運到自家的麥場上。割麥、打捆、裝車碼垛、拉運、卸垛，整個工序都要在幾天內(nèi)完成，人們在和時間賽跑，確保各環(huán)節(jié)有序銜接。盡管汗水打濕了衣襟、滾落到地里，但手中的鐮刀卻沒有停歇，“嚓嚓”的聲音此起彼伏，干凈而利落，誰也不甘落后。他們中有的人戴著草帽，有的人圍著頭巾，偶爾會直起腰，用毛巾擦擦汗，順便看看還有多久可以到田埂邊，相互鼓著勁，臉上堆滿了喜悅。

與割麥交叉進行的還有夯實場的工作。各家各戶的場緊挨著，專門用于晾曬、清裝糧食。在每年夏天啟用前，都要先給場澆水，等水滲透后再把多余的水從水渠排出，然后用陳年的麥草覆蓋在上面，再用拖拉機拉著鐵滾碾壓，待場地緊實、清掃后就可以準備打場了。曬麥子打場是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，要讓麥穗上的麥粒顆粒歸倉，這決定了當年麥子的收成。打場前，要挑一個陽光晴好的日子，在日出前把若干麥捆放在清掃干凈的場上，再用鐮刀逐個割斷草繩，用叉子把麥穗均勻地平攤在場上。在日曬的過程中要翻騰一兩次，等潮氣全部去除后，繼續(xù)用拖拉機拉著鐵滾以0或8字形反復碾壓，目的是把麥粒從麥穗上脫落下來。碾壓結(jié)束后，就是起草、攢堆、揚雜、裝袋了，如此反復幾場，至此麥收結(jié)束，成為所有莊稼中最先收完的農(nóng)作物。

這是我兒時暑假生活的日常。隨著社會發(fā)展的不斷進步，這種原生態(tài)的收麥方式已然成為歷史，但那時親歷的割麥、打麥、收麥的場景卻時常在我的腦海里浮現(xiàn)。記憶中，一望無際的青青麥田仿佛在一夜間就變成了金黃，又仿佛在一夜間飛進了千家萬戶，那是一片孕育著希望的麥浪，也是我見過的最美、最廣闊的田野。多年后，我始終難忘那個看場的夜晚，月光明亮地灑向整個麥場，也裹在了我的身上，讓我克服了恐懼，有勇氣直面人生的每一段旅程，也更加珍惜現(xiàn)在的幸福生活……